“王子殿下,早膳已经为您备好了。”
依姆普宫殿的客房位于地平面以下,终年无法见到丝毫的阳光。冯渊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暗暗庆幸自己不需要在这里待太久,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对习惯在阳光下追逐猎物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王子殿下……”
“我听到了。”
冯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侍者的话。一反常态地,他的语气显得格外粗暴和轻慢。他随手把睡衣丢给了恭敬侍立的侍者,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一眼。
“你们都退下吧。” 冯渊傲慢地挥了挥手说道。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等冯渊已经穿好了衣服,再瞟向那几个侍者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还是呆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下冯渊的火气有点上来了。
“叫你们退下听不懂吗?”冯渊冷笑着骂道,“要是怕我逃走就去门外守着,把门锁上,怎么都行!就是别在我眼前晃,倒我的胃口!”
被冯渊这么一骂,使者们面面相觑,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听从冯渊的命令,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全部离开了客房。当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冯渊清楚地听见了锁头转动的声音。冯渊冷冷一笑,又低声骂了两句。虽然对教自己礼仪的纳库米斯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他更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还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反而显得滑稽。
站在冷清下来的客房囘中间,冯渊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点。这时,冯渊看见了摆满酒菜的餐桌。为冯渊准备的这一餐非常丰盛,要是平时有人把这种东西叫做早餐,肯定会招来众人的白眼。不过对冯渊来说,这可不只是一桌早餐,它们同时也是冯渊“最后的晚餐”。
“殿下会和明日的朝囘阳一同升天。”
昨晚在大殿门前,耶伯是这样告诉冯渊的,意思不外乎是说冯渊的行刑时间将是日出时分。当时耶伯一直侧着脸不愿看他,这让冯渊对耶伯的恨意减弱了不少,虽然他是一个愚蠢的领导者,不过至少还是一个正直的人。
因为照不到阳光,冯渊不能肯定现在是什么时间,不过这也无所谓,因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人生的沙漏已然见底。
“算了,不过是早晚的事。”
冯渊自嘲地想着,慢慢走近了自己的早餐。这顿饭即使让贵为王子的冯渊看来也是非常奢侈的,而且餐桌上还非常贴心地摆着一瓶红酒。冯渊拿起酒瓶来看了看,心里暗暗赞叹茵蔯侯的处事妥帖,脸上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倒上一杯酒,坐在餐桌旁,冯渊却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珍馐美味。虽然这顿饭是他自己讨来的,可是事到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口都吃不下去。
“真丢人啊。”
然而自嘲已经无法让他得到救赎了。时间虽然争取到了,不过希望依然是渺茫的。冯渊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有意义了——离开大殿之后,冯渊一直在期望着能够听到巴尔的声音,然而奇迹似乎并不想在他身上发生,因为无论冯渊如何呼唤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离行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连一向顽强的冯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获救的可能性令人绝望。
冯渊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被人宣告了死期是这样可怕的一件事,甚至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痛苦。冯渊想要露出自己惯常的微笑,但是他立刻明白自己脸有十分僵硬,那表情大概只像是患了牙疼。
“哼,早知道……”
可是冯渊没有说下去。早知道什么?早知道,在仪式之间,能够被真王囘剑识破,死在那阵严寒之中就好了;在侧馆的时候,能够在睡梦中死在菲的匕囘首之下就好了,不知不觉之间被毒死也不错;又或者,在沙茶河的时候,能够猝不及防地被穆娜瑟斩下首级……
冯渊的思绪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高脚杯上。
殷囘红的酒,在闪闪发光的玻璃杯中就像殷囘红的血……鲜血……死亡……绝望……
凄厉的尖叫、刺耳的狂笑和火焰在狂风中呼呼的吼声,都仿佛又一次回荡在了冯渊的耳畔。冯渊至今无法忘记铺在沙茶河村口的“红地毯”,和眼前的这杯酒有着相同的、悲哀的颜色。情不自禁地,冯渊伸手端起了冰冷的酒杯,看着同样冰冷的“鲜血”在酒杯中轻轻地荡漾,他几乎感到自己的心也慢慢地变得冰凉了。
冯渊无力地倒进了椅子的靠背里。同样无力的手中,酒杯微微的倾斜,让点点鲜红滴在了地毯上。本来冯渊一直靠打猎为生,死亡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然而,即使冯渊杀死过数以千计的动物,却从来没有感到“死亡”这个残酷的词汇像现在这样伸手可及。不经意间,墙上蜡烛的光芒映入了冯渊的眼帘。那光芒并不明亮,连这间小小的客房都难以照透,却像一把钢刀刺进了冯渊的心里。
曾经有一支毫不起眼的火把,它的光芒在夜幕笼罩的旷野中比这蜡烛的火光更加微不足道。可是在那一刻,从冯渊手中抛出的它却夺走了数十人的生命。那时的他们在尖叫,在哭泣,在火把优雅飞舞的同时,冯渊看见了他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绝望。那种绝望感染了冯渊,甚至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追寻死亡的冲动。
那一刻,在冯渊的面前,生与死的界线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哈哈哈……”
毫无预兆,冯渊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一个比我更加该死的人了吧!”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或者是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人们的诅咒吧?冯渊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不藏,也不躲。”冯渊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抱怨的资格。死亡,是他应得的。
想到这儿,冯渊突然感到豁然开朗了。
“祝我生日快乐吧。”
冯渊缓缓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享受着杯中略带苦意的琼浆,从黑压压的绝望中感到了一丝解脱。冯渊只知道自己是十二月出生的,却不记得确切的日期。何况,这边的日期和他出生的世界未必相同,就算记得也显得没有什么意义。这么一想,冯渊所幸就把今天——十二月十四日当成了自己的生日。
生日和死期在同一天也挺有情调的,冯渊不禁自嘲地想。
冯渊离开琳利亚的那天,也正好是琳利亚的生日。冯渊不止一次地想过,在生日那天“抛弃”琳利亚的自己是否罪孽深重呢?不过,至少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成为琳利亚的敌人了,不用再承受这个绝望事实的煎熬,也不用再面对阴谋与欺骗,不用再杀人了。如果冯渊继续当这个魔王,他就一定还会继续杀人,会变得与所有的人类为敌,变得与琳利亚为敌。虽然冯渊在沙茶河招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承受这一切的觉悟,可是他却从来无法真正释怀。
“呼……”
冯渊叹了口气,低头想要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却意外地发现几滴晶莹的液体落在杯中,激起了点点涟漪。
“琳利亚……”
当这个被他逃避了好久的名字闯入脑海的时候,冯渊又一次不得不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坚强。他想伸手去擦干脸上斑斑的泪痕,因为对于一个坚强的,或者说是逞强的男人,被别人甚至是自己看见眼泪都是难以容忍的。然而,泪水却不是靠没有觉悟的逞强可以控制的东西——冯渊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
透过泪水的折射,冯渊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形走样。豪华的客房变成了那个破旧的小屋,珍馐美食变成了粗茶淡饭。冯渊仿佛看见琳利亚坐在有点烫黑的小木桌对面,正为他盛着热气腾腾的米饭。冯渊的意识突然变得恍惚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希望能抓囘住那件近在咫尺的粗布围裙……
啪!酒杯无力掉在地上,变成了无数晶莹的碎片,鲜红的液体浸染了素白的地毯,就仿佛是玻璃流出的血。冯渊的手茫然地悬在稀薄的空气中,握紧的拳头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
冯渊多么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早晨,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阻止琳利亚兴冲冲地踏出家门……冯渊多么希望能够有机会告诉琳利亚——他深爱着她,如果没有了琳利亚,他的生命都会失去色彩。可是冯渊没能做到,他眼看着那么平常的分别却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成了永远。冯渊恨啊,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爷爷给他出的难题……他更恨这个无情捉弄他的世界。
“咔——”
锁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冯渊一惊,猛地抬起头,却正看见几个卫士走进了客房。
“时间到了吗?”冯渊强装镇定地问道。
然而卫士们根本不回答冯渊的问话。其中两个卫士径直走到冯渊的身边,一揽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冯渊一边吼叫着,一边想要挣脱卫士的手。
但是对方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这样架着冯渊向门外走去。冯渊无奈地一笑,也不再反抗,就这么任由对方拖着自己穿过了房门。
不知道自己在宽阔昏暗的街道上被拖行了多远,也没有去在意升降机究竟载着自己上升了几层,冯渊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来到了刑场门前。冯渊不太明白为什么依姆普的刑场需要围墙,因为一般的刑场都会选择在空旷露天的地方,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看见行刑的场面,杀一儆百。不过冯渊也没有那么无聊再去琢磨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刑场的大门已经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世子,人带来了。”冯渊身边的一个卫士突然说道。
冯渊抬起头,这才发现耶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耶伯看上去神情凝重,他的视线一直不肯停留在冯渊身上,即使无意中看到了冯渊,也会马上撇开目光。冯渊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
“没想到还要劳驾世子亲自当监斩官,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耶伯的身体猛地抽囘搐了一下,好像对冯渊悠闲地态度感到很吃惊。但是他立刻又摆出了军人该有的坚决态度,向押解冯渊的卫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入刑场。穿过刑场大门的时候,冯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訇然关闭的大门——耶伯似乎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到刑场里。冯渊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行刑的过程非常简单,没有监斩官,没有犯由单,没有三声炮响,甚至连一个观众都没有,除了侩子手手中的钢刀依然雪亮之外。异常冷清的刑场中间,冯渊被人按着后背,跪倒在地。现在的他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希望事情能尽量结束得干净利落。过了不多会儿,冯渊听见身边的卫士们低语了几句,紧接着他立刻感到侩子手走近了他的身后。他看不见那个将要结果他性命的人,因为他的头颈被用力按住,高囘挺的鼻梁几乎能碰到身下的地面。这个姿势令冯渊感到十分难受,不过立刻他就获得了解脱……
猝不及防地,压着冯渊的力量陡然消失。突然从重压之下解放出来,冯渊的背脊反射性地向上弹起。在电光火石之间,冯渊瞥见了立在自己面前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冯渊顺从地闭上眼睛,同时感到自己的背后似乎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你这个懦夫!
冯渊一惊,举目四望,不禁目瞪口呆——染血的刑场已经消失了,他的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冯渊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紧张地打量着身边厚重的黑暗,他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两个拳头都已经捏得发白了。
——你这个懦夫!
令人毛囘骨囘悚囘然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谁?”
冯渊大声地发问,拳头捏得更紧了。然而,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
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冯渊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笑意:明明就是个将死之人,明明就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可是事到临头却居然还是难以控制心中的恐惧,人类真是一种古怪的东西。
就在这时,黑暗消失了,冯渊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萧条的村庄里,从他站的地方正好可以远远望见巍峨的赤环山。冯渊呆住了,他认得这个地方,即使他非常不愿意回想,可是他的确认得。在冯渊的身边,几个女人正焦虑地看着远方的高山。
“他们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啊?”一个女人焦虑地向一个老妇人询问道。
但是那个老妇人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了看手中握着的一颗牙齿——冯渊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冯渊发现这个老妇人穿着一身好像碎布拼成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和围着她的那群女人的穿着明显不同。冯渊不由暗暗猜测起这位老妇人的身份。
“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男人们怎么还没有回来?”那个女人焦急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错了啊,错了啊……”老妇人黯然地自言自语道,“冤孽啊,冤孽啊……”
“奶奶,怎么了?奶奶你看见了什么?是不是男人们出事了?”
“快跑吧,你们都跑吧。”
老妇人答非所问地说着,一面向着南边挥着手。冯渊可以确定这位老妇人就是村庄的巫婆,就是她引导这个村庄的男人对沙茶河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掠夺和屠囘杀。然而与冯渊的想象完全不同,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如那些男人一样疯狂、暴戾的气息,看起来只是一个疲惫的老人。
“奶奶,到底是怎么了?男人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人们似乎还是没有听懂巫婆的劝告,仍然聚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询问着。然而,冯渊已经明白他将要看见什么了。
“别问了,快,快跑吧……”
巫婆的脸突然变得僵硬,手中的牙齿重重地掉在了地上——魔族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了村口。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巫婆喃喃地说道。在她的身边,女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冯渊悄悄地走近了巫婆,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一把。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巫婆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切都消失,沉重的黑暗再一次降临。
刚才的是什么?冯渊猜测大概是某种记忆的回放,他甚至想到了传说中的“走马灯”。然而,这些准确地说并不是他的记忆,这让他感到困惑不已。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因为他很快又发现黑暗消失了,这次他站在另一个村庄的街道上,而且这里同样是个让他终身难忘的地方——沙茶河。充斥在耳畔的尖叫和大笑,让冯渊感到恶心,即使知道这些只是幻境,他还是差点忍不住冲向那些握着刀剑的“野兽”。好在现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幻象很快就又消失了。
幻象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冯渊的眼前,每一幕中都充斥着恐怖的杀戮,鲜血和死亡。在这一幕幕的场景中,人类和魔族渐渐变得没有丝毫的区别,都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撕咬吞噬着对方的血肉。冯渊呆呆地站着一堆堆支离破碎的躯体中间,脚下的大地变成了一片鲜红的海洋,被烧毁的城市和村庄在风中狂笑,连太阳都在烽烟的笼罩下也变成了恐怖的绯红。
突然,冯渊眼前的画面又变得熟悉了起来——围成一圈的火把,脚下的土丘,还有……面前的深坑。冯渊不禁感到了一丝惊讶,因为他居然没有发现原来当时是如此的安静,所有的士兵都默默地等待着冯渊的命令,他唯一能听到的声响,就只有身边那个人类男子恶毒的咒骂。
一瞬间,冯渊感到自己的心凉了。他抬起手,又一次看清了那个终结一切的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就仿佛在冯渊的耳畔呢喃:“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你到底是谁?”
冯渊刷的一下将火把指向了身后,他身边的幻境又一次消失了,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漆黑的罩袍,大大的兜帽罩在他的头上,隐藏了他身上唯一浅色的部分。如果没有火把的光亮,他的整个身体就仿佛会融化在身后无边的黑暗中一般。
冯渊的眼睛眯缝了起来,努力想要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是不论他怎么移动火把,火光都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阻断了一般,无法将男人的脸映入冯渊的眼中。但是,毫无来由地,冯渊对眼前这个人感到十分熟悉。
“你到底是谁?”
冯渊再次发问,他一点一点靠近那个男人,几乎将火把顶在了他的脸上。
“你想死吗?”
男人出人意料的发问,把本来就神经紧张地冯渊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然而,他说话虽然尖刻却没有丝毫攻击冯渊的意思。冯渊将火把在身前晃了晃,揣摩着神秘男人的用意。
“你真的想死吗?”
“你是死神吗?”冯渊反问道。
“不,那种东西并不存在。”
男人冷漠的声音让冯渊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鸡皮疙瘩,但是他立刻就控制了自己的恐惧,继续发问道:“喔,是吗?那么,我已经死了吗?”
“你想死吗?”男人冰冷地问道。
“哈哈,”冯渊淡淡一笑,“谁会想死啊?只不过是有人想让我死而已,我可是身不由己。”
“不,你撒谎!”
男人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这使冯渊装出的一脸淡然立刻被惊愕取代了。
“就算吧,”冯渊撇了撇嘴,“反正我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你还没有死。”
男人平淡的宣告让冯渊一瞬间动摇了一下,但是细细一想冯渊又释怀了。
“你用了个‘还’字,就是说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你不会死。”男人淡淡地回答。
这个回答倒真是出乎了冯渊的意料。难道这个人真的从刑场上救了自己?冯渊不禁暗自猜测起来。但是他马上感觉说不通,因为看过了刚才那一连串的幻境之后,现在冯渊非常怀疑自己是否还身处现实之中。更何况,冯渊清楚地记得,当时侩子手的刀已经几乎碰到他的脖子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如此间不容发的状况下把人从刀下救出来。
“你救了我?”
“不,我没有救你。”男人的语气依然平淡。
“那你怎么说我不会死?”
“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你打算救我?”
“不,我不会救你。”
冯渊感到话题正在渐渐失去理智,也同时感到自己本来还很有自信的耐心正受到严重的考验。这个男人不但说话前后矛盾,甚至还对自己前后矛盾的话感到理所当然。这让冯渊不禁开始怀疑对方的头脑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的缺陷。
“那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啊?”冯渊无力地问道,“你不让我死,又不打算救我,难道想让我半死不活吗?我和你有什么仇?”
“你和我之间并不存在仇恨这种肤浅的东西。”神秘男人说道,“但是你有不能死的理由。”
冯渊的脸色沉了下来。从现在的状况看来,这个男人很可能和爷爷有某种关系,在自己的实践诺言之前,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松地解脱。
“你不会是认识我的爷爷吧?”冯渊试探着。
“萨尔巴布萨的话,我的确认识。”神秘男人不痛不痒地回答道。
神秘男人的头微微抬起了一点,他的脸第一次暴露在了火把的光芒之中。冯渊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他想后退,但这次他的双囘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无法挪动。
“不过他并没有资格向我发号施令。”神秘男人仿佛看透了冯渊的心思一般地接着说了下去。
冯渊深吸了一口气,才好不容易让自己举着火把的右手停止了颤抖,但是他心中的惊愕丝毫没有消退,反而因为神秘男人嚣张的态度渐渐变得恐怖起来。
“你倒底是谁?”准确地说,冯渊并不是在问话,只是惊愕之余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还看不出来吗?”神秘男人仿佛故意似地把脸更加凑近了火把。
冯渊的牙关不知不觉间咬紧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在他这个异世界人的面前居然站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双胞胎吗?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兄弟,更何况还会在这个异世界遇到,可能性太小了。巧合吗?不像,神秘男人明显有意强调自己和冯渊长得一样这个事实,他的态度说明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名堂。但是,冯渊实在想不透这其中的关节。
“你说我不能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对男子的身份非常好奇,但是冯渊不想就这样跟着对方的步调走下去,所以故意避重就轻。
“你没资格死。”神秘男人脱口而出。
“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人没资格‘活’,难道还有人没资格‘死’吗?”冯渊对男子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你看过刚才那些记忆,都没有什么感觉吗?”神秘男人的语气突然又变得严厉了起来。
冯渊一惊,方才回荡在他身旁的喊杀和惨叫又一次闯入了他的脑海,而且久久不能散去。那些果然是记忆吗?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如果拥有这么多可怕的记忆,怎么还能保持理智而不至精神崩溃。
“那些是谁的记忆?”
“我的。”神秘男人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不会吧,冯渊暗想。从他对魔界历史浅薄的了解看来,那些记忆中包含了从第一次圣魔战争到可鲁起亚此次对魔界的侵略,前后大小十几场战争,横跨了将近两千年的时间,而面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了那么久吧。
“你活得还真久啊。”冯渊调侃地说。
“的确很久啊。”神秘男人平淡地附和道,“大概和这个世界一样久吧,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
冯渊完全听不出神秘男人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于是,神秘男人又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就分裂为两块,人类和魔族明明都长得一样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征战。战争与死亡,杀戮与绝望就是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主旋律。”
“我并不是讨厌死亡,”神秘男人的嘴角第一次出现了淡淡地微笑,“不,应该说我喜欢死亡,我热爱死亡……我就是死亡本身。”
随着神秘男人口中吐出的单字,冯渊的身上的寒毛又一次竖了起来,因为他能听出这个家伙是认真的,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假话。
“但是,我并不喜欢除我之外的人操纵生死,即使是神也不允许。”神秘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所以你不能死,作为两千年来第一个被我认同的继承者,你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一瞬间,冯渊明白了。虽然目的不同,但是这个人和爷爷完全是同类——都将他当做工具一般在利用。
“喔,是这么回事。”冯渊理解地说道,“不过,我照爷爷说的做是因为他有恩于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因为这是你欠这个世界的。”神秘男人冷冷地回答道。
“我欠这个世界的?”冯渊不解地重复着神秘男人的话。然而立刻,火把的微光映入了他的眼帘,唤囘醒了一段残酷的记忆。
“你手上沾染的鲜血正是千年争斗的一环,人魔两族的仇恨因而又一次加深,你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善后吗?”神秘男人帮冯渊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冯渊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把握到了事情的状况,冯渊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尽管现在他还处于生死未卜的状态,不过永远防守不会有任何结果,即使再怎么危险,冯渊也会首先选择进攻。
“你很聪明,或许比神更聪明也说不定。”神秘男人严厉地说道,“但是没有力量做后盾的智慧,只能沦为微不足道的小聪明而已。”
“多谢提醒。”冯渊冷笑着回应道。
“言归正传,”神秘男人没有理会冯渊的冷笑,转换了话题,“我希望你能够让这个世界脱离神的实验。”
“神的实验?”冯渊不解地问。这个男人的口中有太多他不理解的名词,让冯渊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一样,感到非常不自在。
“为了知道怎样的世界才是最正确的,创世神创造了十二个各自不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处囘女座的贝拉芬妮——则是以‘竞争带来进化’的观点创造的。”神秘男人简捷地解释道。
“所以才创造了人魔两个种族,让他们不断征战是吗?真是个幽默感恶劣的神啊。”冯渊聪明地接话道。
“我对这个恶劣的创世神也非常不爽,所以想要借你的手来结束这场愚蠢的实验。”
“我有点不明白,”冯渊狡猾地问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力量,又何必要借助我呢?你自己不能做吗?”
神秘男子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马上他又恢复了石碑一样冷漠的表情。
“看见我的样子,你还不明白吗?”这么说着,神秘男人伸手放下了兜帽,好让冯渊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的脸。果然,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过去,他的样子都和冯渊毫无二致,令冯渊感到一阵毛囘骨囘悚囘然。
“我没有实体,必须依附在别人的肉体上。”说到这儿,神秘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险恶起来,“不过一旦被我选上,你一生都不可能摆脱我……不,就算死后你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
“啊,看来是这么回事呢。”冯渊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同时你的力量也就会为我所用是吗?你不会救我,意思是让我自己救自己,对吗?”
“你会听话吧?”神秘男人威胁般地反问道。
冯渊的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张扬了起来,连神秘男人的扑克脸上都不由露出了一丝惊讶。
“好啊,”冯渊爽快地说道,刚才的恐惧和迷惑都已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不过还是和我对爷爷说的一样,我会让你达成目的,但是要依我的做法。”
神秘男人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是我会一直监视你的——从你的身体里面。如果你敢违抗我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可别忘了。”
“契约成立。”冯渊戏谑地拍了一下手,轻描淡写地说,“顺便问一句,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神秘男人伸手指了指冯渊的身后,刹时间一片光亮出现在了不远处。
“从那儿就能回去刑场了。不过,”神秘男人的脸上又出现了险恶地笑容,“请努力活下来。”
“啊。”冯渊漫不经心地回应道。接着,他突然回过头来问道:“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明确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然而,神秘男人只是用沉默会应了冯渊。冯渊撇了撇嘴,转身向光亮中走去。
“我是冥王哈迪斯的分身之一,代表死亡的‘寂静之纹章’。”
就在冯渊快要走入光亮中的时候,神秘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了。
“不过,我比较喜欢别人称我为‘沉默终焉’。”
………………
…………
……
“快一点。”
一边喊叫着,菲尔蒙德快步向刑场跑了过去。
“知道了,别再叫了。”
一个年纪不大却充满成熟魅力的女性紧紧地跟在菲尔蒙德的身后。
虽然像吵架一样地一来一去,两个人的脚步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终于,两人抢在日出之前感到了刑场的大门口。在那里,他们正好遇见了一脸严肃的耶伯。
“姐姐!”
看见了跟随菲尔蒙德而来的女性,耶伯严肃的脸立刻被恐惧和羞愧占据了。
“耶伯,你到底在干什么?”菲尔蒙德的夫人娅林卡对耶伯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放了殿下!”
“不,这个,”耶伯一向最怕自己这个大不了几岁的姐姐,加上自己理亏,说话一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这个是父亲的命令,我也……”
“你现在马上放了殿下,和我一起去见父亲,责任由我扛。”娅林卡坚决地说道。
“可是,这个……”耶伯还是犹犹豫豫的。
就在这时,几声尖叫突然从刑场里面传出来。凄厉的叫声令耶伯不禁感到一股凉气沿着背脊升了上来——现在刑场中,除了冯渊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能令他们发出惨叫的事情到底有多可怕,耶伯简直不敢想象。而另一边,以为冯渊已经遇害的菲尔蒙德差点吓得一屁囘股坐在地上。只有娅林卡反应最快,她绕过挡在面前的耶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一把推开刑场的大门。
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刑场中的景象让三个见过相当世面的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仿佛是遭到了野兽的侵袭一般,刑场上遍地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本来就满是血迹的地面又被新鲜的血肉染成了鲜红。在刑场的正中间,一个人影高傲地站在那里……是冯渊,他的右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长剑,而左手正抓着一个卫士的脖子,对方毫无生气的躯体像破旧的布袋一样无力地拖在地上。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冯渊转过头来看向了惊呆的三人。一瞬间,耶伯感到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他看出了冯渊泛红的双眼中疯狂的笑意。
感受到了冯渊的威胁,本来跟在耶伯身后的两个卫士立刻挡在了耶伯和娅林卡的面前。冯渊轻蔑地一笑,把卫士的尸体扔在了地上。耶伯条件反射地举起了剑,然而冯渊的剑尖始终指着地面,仿佛对耶伯和两个卫士不屑一顾。
耶伯用力咬了咬牙,向身边的卫士喊道:“上……”
下一个瞬间,耶伯的视线完全被飞溅的鲜血遮蔽了……
毫无预兆地,站在刑场中间的冯渊消失了,而两个卫士之一则被拦腰斩成了两段。耶伯伸手拨开卫士倒向他的躯体,却正看见冯渊的长剑砍下了另一个卫士的头颅。
耶伯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因为他完全看不清冯渊那犹如疾风的动作。为了自保,耶伯胡乱地挥舞着宝剑扶住身周,一边试图向门口退去。
但是耶伯甚至没能踏出一步,他的剑已经飞了出去。耶伯感到自己的剑仿佛是撞上了飞奔的野牛一样,尽管他拼命地握紧剑柄,结果却只是自己的虎口被震裂得血肉模糊而已。毫无还手之力,耶伯被冯渊掐着脖子举到了空中。
冯渊仿佛轻轻松松地举着耶伯挣扎的身体,一双泛红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对方脸上惊恐的表情,如同一只老虎正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山羊。耶伯作为战士的自尊彻底崩溃了,他抬起双囘腿用力踢向冯渊的胸囘部,想要挣脱冯渊如铁钳一般的手指,然而冯渊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反而是耶伯的双脚就像踢在岩石上一般发麻了。渐渐地,耶伯开始感到冯渊是有意玩弄自己,因为明明他的手指只要一收紧就能立刻致耶伯于死地,可冯渊却一直容忍耶伯的挣扎,反而像是乐在其中一样,带着轻蔑地微笑仰视着耶伯写满痛苦的脸。
“请殿下手下留情,饶恕舍弟的无礼。”
冯渊缓缓地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了说话的娅林卡。
“这位是?”
“这是臣的内人娅林卡。”回过神的菲尔蒙德恭敬地回答道。
“啊,原来是夫人,”
听见菲尔蒙德的介绍,冯渊露出了理解的微笑。他的左手一松,重获自囘由的耶伯重重地摔在了刑场坚硬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斗志,耶伯握着脖子咳嗽起来,蜷缩的身体簌簌发抖。
“抱歉,让夫人看见这种野蛮的场面,着实是我失礼了。”冯渊礼貌地向娅林卡道歉。
此时,冯渊眼中的红晕,连带着他脸上张扬残囘暴的气息一起渐渐消退了。冯渊疲倦地看向了一旁担忧的菲尔蒙德,仿佛总结一般淡淡地说道:
“虽然我并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果然死在这里还是太不值……”
冯渊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断在了中间。本来刚刚还松了口气,菲尔蒙德顿时大吃一惊。他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冯渊倒下的身体,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睡着,不省人事。
………………
…………
……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光母圣堂中,琳利亚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不过这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震惊,因为她早已经有所觉悟了。缓缓地坐起身,琳利亚叹了口气,露出了苦涩的微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光母圣神。”
推开房门进来的是希尔玛·帕林顿,她的手中正端着一个水盆。法丽莎死后,琳利亚的贴身侍卫空缺了。撒拉囘萨毕竟是男性,照顾琳利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由希尔玛接下了这个位置。反正她已经不需要再在菲尔曼那里当间谍了,正好可以回圣堂做事。
“啊,希尔玛。”琳利亚露出了温婉的微笑。
一边起身洗漱,琳利亚努力地将不安埋进了心底。
“希尔玛,今天有什么预定吗?”
“没有预定事项,不过克鲁那教长好像有事想和光母圣神商议,一早就在会客厅等着了。”
琳利亚抚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向镜子里的自己报以鼓励的微笑。
“那让教长久等就太失礼了,我们去会客厅吧。”
“可是,光母圣神还没有用早餐……”希尔玛说道。
“没关系,回来再吃吧。”
不顾希尔玛的反对,琳利亚已经向门口走去,希尔玛也赶忙跟了上来。自从教长院事件之后,琳利亚终于成了圣教国名副其实的最高领袖。不知是不是因为渐渐习惯了参加政治,琳利亚的性格也有了一些改变,虽然仍然是那个充满慈爱的圣母,却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稚囘嫩的感觉,增添了更多领导者的坚决。
在会客厅等待的是教长院的首席克鲁那,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比以前柔和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已经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面对残酷的政治斗争,身心不自觉地放松了。
“光母圣神。”
琳利亚和克鲁那相互见礼,分宾主落座。
“这么早来打扰光母圣神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才是,让您久等了。”琳利亚礼貌地道歉,“不知道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本不该来劳烦光母圣神的,只是此事关乎异教信仰,老朽才冒昧前来向光母圣神请示。”克鲁那说道。
虽然一直以来,光母神教都是人类最主要的宗教,但是大陆上难免还是有一些小型的宗教残留着。因为信仰之间的冲突容易引发复杂的事态,琳利亚曾经下令所有关于异教信仰的事务都必须向她请示。
“黑死病虽然已经基本被消灭了,但是要从劫难中恢复还需要时间。我希望光母神教能够成为向整个大陆散播希望的存在,所以我不想和其他宗教对立,由我们引起纷争。”
“老朽深知光母圣神宅心仁厚,只是此次的事件并非单纯,而且我们现在还摸不到头绪,所以才冒昧向光母圣神求助。”
“究竟是怎样的问题,连教长院都无法解决吗?”琳利亚疑惑地问。
“啊,其实,”克鲁那解释道,“说来惭愧。从上个月开始,陆续有数人在坎塔尔教区失踪。本来只是个简单的事件,坎塔尔教区和圣都也都派出过很多调查人员,可是却一直查不出任何头绪。失踪的人就像蒸发了一样。”
“失踪吗?”琳利亚沉吟道,“那和异教信仰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是有调查人员报告,虽然查不出失踪人员的下落,却在坎塔尔教区听到了一些关于异教的传闻,只是查不出详细的情况。”
“啊,是这样。”琳利亚理解地点了点头。
“因为怀疑此次的失踪事件和这个神秘的异教有关,老朽才会来向光母圣神请示的。”
“嗯,的确很棘手的样子。”琳利亚叹了口气,“看来我有必要去坎塔尔教区走一趟了。”
“光母圣神没有必要亲自前往,派几个圣堂武士去就行了吧。”听见琳利亚的决定,站在她身后的希尔玛连忙劝阻。
“我去有什么不妥吗?”琳利亚微微一笑。
“不是,这……请恕属下无礼。”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琳利亚宽容地说,“不过既然这么久都没有查出头绪,再派人只怕也是浪费时间,而且这件事关乎几个人的性命,我还是亲自调查比较好。”
“不过,明日就是月中教长会议,光母圣神就这样离开圣都,似乎有所不妥啊。”克鲁那说。
“没关系,我离开之后,一切事务都由教长院决定即可。”琳利亚轻松地答道。
“光母圣神,要把事务都交给教长院决定吗?”希尔玛似乎想要提醒琳利亚。毕竟教长院事件才发生了不到半月,虽然过去的三派都在琳利亚的面前俯首称臣,但过去的政敌们对彼此还是心存芥蒂。
“不用担心,希尔玛。”琳利亚一面说着,一面转向了克鲁那,“我相信教长院的诸位。”
“可是……”希尔玛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看见琳利亚坚定地眼神,她把话的后半截又咽了下去。
“教长院必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光母圣神的信任。”克鲁那连忙感激地站起来行礼道。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准备一下就起程吧。”
说着,琳利亚站起身送走了克鲁那。希尔玛一直站在一旁,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琳利亚也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却只是笑着对她说:“希尔玛,这次把撒拉囘萨也叫上吧。”
“撒拉囘萨?”希尔玛疑惑地确认道。
“嗯。”琳利亚点了点头,“坎塔尔离库洛姆不远,你们很久没有回家了吧。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不是挺好吗?”
“可是如果我们回去库洛姆的话,光母圣神的护卫怎么办?”希尔玛诧异地问。
没想到,听见希尔玛的问题,琳利亚却只是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淡淡地反问道:
“我可是曙光的圣母,难道我照顾不了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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